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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十一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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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走在大街上,经常能看到那些只有上半身的残疾人拿着话筒唱歌,他们旁边放着一个音质粗糙的音响,面前摆着一张经历了风吹日晒的布或者纸,上面写满了他们心酸坎坷的生平。

无论真假,那的确让人不忍直视。

每次遇到那样的景象,我总是会快步地走过去,有时候会在箱子里放下一些钱,更多的时候不会。我一直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是我,我还能不能活下去。

简晨烨,邵清羽,对于我来说,他们的意义不亚于我一条手臂一条腿,而今我都失去了。

可我还是要活下去,不然呢,难道真的去死吗?

网上总是流传着很多励志的句子——那些没有杀死你的只会让你变得更强——是吗,是真的吗?适用于每一个人吗?难道大多数人不是自欺欺人地继续苟活于世吗?

我了解我自己,我不可能变得更强,光是活下去,就已经耗费我全部的心力和精力了,我承认自己不是个做将军的料,我只是个残兵。

这些年有过很多时刻,生活给我准备了很多转折,有些是惊喜——比如我和乔楚;有些是巨大的挫折——比如很多很多;还有一些我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比如齐唐。

新年的第二天我便把那条裙子送去了干洗店,我要求老板一定小心。

我很少送衣服去干洗,因为大多数都是便宜货,没有必要这么讲究,但这条裙子,我确实珍而重之,尽管我知道我以后再穿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我原本可以放任自流,继续像分手初期那样和乔楚一块儿窝在家里,累了就睡个昏天暗地,饿了就打电话叫外卖,闷了就上上网或者看看电视。反正这个世界对我也没多好,我用不着出去搭理它。

但我从干洗店里去取回那条裙子的时候,我看到它那么平整那么优雅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点儿鼻酸。

这些日子以来我哭得太多了,实在哭不出来了,这种鼻酸仅仅是因为感动——生命中还有些美好的东西,确实不多,所以更加不该辜负。

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齐唐的电话,他的语气有点小心翼翼,像是排雷似的:“你……愿意出来见个面吗?”

我握着手机,好半天不敢说话,回想起跨年的那天晚上,从头到尾我的表现,我实在是没脸见他。

“如果你不想见,就等你想见了再说。”

我想了想,说:“好。”

再见到齐唐,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可能是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我受到的刺激也太大了,所以正常人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到了我这里就好像被延长了好几倍似的。

他约我在一个咖啡馆见面,我看地址倒是在闹市区,可到了那条路上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只好打电话给齐唐求助。

几分钟之后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了出来,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这个颜色衬得他整个人显得特别干净。

我这才想起来,他的外套我还没还给他呢!

我半是惭愧半是好奇地跟在他身后绕了几圈终于看到了咖啡馆的招牌,看到招牌的时候我心里就知道了,这家店的老板开这家店根本就不是为了盈利——不然为什么要把招牌做得这么不起眼,好像生怕被别人发现呢?

齐唐回过头来向我解释:“朋友的店,只招待熟人,我贪这里清静。”

我“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在这时,他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头:“进来吧。”

这种感觉真是……怪怪的,我们之间好像……没有这么亲密吧。

如他所说的那样,确实很清静,大厅里摆了很多盆植物,走进去犹如走入了热带雨林,而仅有的五张咖啡桌就隐藏在这些植物当中。

我们坐下来,省略了那些不必要的寒暄,齐唐没有问我想喝什么,直接帮我点了黄金曼特宁。

从这时开始,气氛便有些微妙了。

他仔细地端详我,那目光让我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很多次他都这样看着我,但从前我都毫不畏惧,可是这次,我躲开了。

自从那天晚上他握住我的手开始,潜意识里我知道在我们之间有些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尤其是后来我还当着他的面跟简晨烨来了那么一出,想到这里,我实在觉得丢人。

“你还好吗?”他忽然问我。

几乎是自然反应,我嗤鼻一笑,紧接着我意识到这太不礼貌了,无论怎么样,在这段不如意的日子里,齐唐是少数几个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破坏性的人之一。

他一直对我很好,分内事他做了,不是他分内事的也做了,实在不该被这样对待。

“问得太空泛了。”我连忙说。

“听起来是假大空,但未必就不实在。”齐唐笑了笑,一副懒得和我计较的样子,“一直很担心你,很想见你,可又不好打扰你,今天是实在憋不住了,你要原谅我。”

我一向不是个腼腆的人,可是面对着如此呼之欲出的暧昧之情,就连我也忍不住脸红了。

“叶昭觉,你做好准备,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在服务生把曼特宁端过来放下之后,齐唐的身体往前倾了倾,他的面孔离我那么近,一切就要被戳穿了,那些确实存在但我一直故意忽略,不想直面的东西,就要浮出水面了。

我想要阻止他——不管他要说的是什么,现在都不是时候。那一刻我几乎想要拔腿就跑,可是我被他用眼神摁住了,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你问过我为什么会和vvn分手,我当时不肯讲,是因为你也不肯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分手,而现在我知道你的原因了,为了公平,我也告诉你我的。”

我并不想知道了,齐唐,你别说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了这句话。

“你最后一次请假的那天,vvn来公司找我一起吃饭,这个你可能还记得。那天我看到你在马路对面上了公交车,其实很想问问你到底是要去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送你去。第二天早上,我到了公司才发现手机在家充电忘了拿,于是就打电话叫vvn帮我送过来。”

齐唐不知道,这些其实我都知道。

“我没想到她会查看我的手机,我一直觉得她是那种不太聪明的女孩子,心思全放在吃喝玩乐上的那种女孩子——你懂我意思吗?”

我当然懂,但查男朋友手机……恰恰就是那种不是特别聪明的姑娘才喜欢干的事。我轻轻叹了口气,齐唐你根本就不懂女人好不好。

“我的手机里,有一张你的照片。”齐唐终于说了。

狂风暴雨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让我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当时在群里跟苏沁他们一块儿八卦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想到,那张照片居然是我的。

我要收回我之前说过的一句话——齐唐并不属于少数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破坏性的人——他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已至此,我却也不想躲避了,这种心情很像那天简晨烨把塑铝板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这样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次你发烧,我陪你去医院吊水,你跟我说了很多很多心里话——你不用骗我说不是,我这么大个人了,真话假话我分得清楚——我想可能那些话你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如果不是因为时机恰好,你也不会对我说,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后来你睡着了,我一直坐在那儿看着你,你连睡觉的时候都显得很疲倦,眼皮绷得很紧,好像随时都准备睁开眼睛。我不是个矫揉造作的人,但当时我看着你的脸,觉得很心疼。”

我牢牢地盯着齐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后果是什么。

“我平时看到的你,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都是神采奕奕,好像挽起衣袖随时都可以上战场。我头一次看到你那么松懈,没有戒备的样子,于是我就拍了一张你的照片,没有任何猥琐的目的,只是想把你当时的样子保留下来。

“我没想到会引起那么大的麻烦,vvn在我办公室跟我吵翻了天,我也有点恼羞成怒,指责她窥探我的隐私,而事实上,我是心虚。

“后来我把她拖走了,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vvn说要分手,我想了一下,同意了。”

“她就这么轻易地同意了?”这是在他的叙述过程中,我第一次开口。

“本城有很多vvn,我想你比我更了解她们,她那么漂亮,追她的人一直很多,她并不是非我不可。”

我们都不再说话了。

晚一点的时候,乔楚也收到了闵朗的短信:有时间吗,见个面?

那天晚上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乔楚盯着手机上的那个名字发了好半天的呆,最终她回了几个字:好,你说时间。

这是新年过后乔楚第一次再来白灰里,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心里仍然有一种深深的屈辱感。

这次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他们俩。

正是傍晚,乔楚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顶上是越来越深的蓝,再往远一点儿的地方看去,是温暖的黄,更远一点儿,便是残阳似血。

她恍惚地看着天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闵朗倒了一杯水给她,在他们平时的座位上,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有老挂钟一分一秒地走着。

他们面面相觑,多么让人难受的感觉,乔楚暗暗地想,我们曾经那么亲密,这是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闵朗说话了:“对不起。”

他从来没跟任何姑娘说过这句话,这么多年了,乔楚是头一个。此时此刻他是真诚的,这句话也是真诚的,但他在乔楚的眼睛里没有看到谅解,只看到讥诮。

“谢谢。”乔楚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是生硬的。

她并不领情,想到那天晚上他说的那句话——一个朋友——她就感到恶寒。

闵朗有些困惑了,这是怎么回事,她以前没这么刺啊,她在他面前永远是温柔的、体贴的。自己困得不行了也会陪着他一起熬夜,直到最后一个客人起身离开,也没有半句怨言啊。

他是真的不懂,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性情柔和的姑娘,她从粗粝的一生中榨取的所有温柔,那么矜贵的温柔,统统不剩全都给了他一个人。

他是真的没见过她对待其他男人有多冷酷多粗暴,他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得到的是怎样的殊荣。

这些年喜欢他的女孩子太多了,争前恐后前仆后继地往他怀里倒,他不用花一点儿心思就能得到她们的感情,或者身体,而当他一旦意识到她们想要索取更多的时候,他便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她们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他以为,乔楚也是一样的,千万个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那天晚上他追上去,看到她哭了。

那一瞬间,他极度震撼而又极度自责——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乔楚。”闵朗叫了她一声。

“嗯?”

“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人,我承认我有过不少姑娘,虽然没有对任何人做出过承诺,但可能某些时候还是给了她们一些错觉,而我总是会在刚刚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就做出一些反应,要么直接拒绝,要么不再联系。”

乔楚静静地听着,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又慢慢地放下。

“但是,你跟她们是不一样的。”闵朗说。

还没放稳的杯子轻轻晃了一下。

乔楚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闵朗,眼泪慢慢地在她的眼眶里凝聚,该死,那种脆弱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终于开始说话了:“那徐晚来呢?”

听到这个名字,闵朗明显怔了一下,他没想到乔楚会这么直接这么干脆地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像一把明晃晃的刀一样抛在他的面前,把他的虚伪捅穿了一个洞,毫不留情。

局面再次僵持住了。

这一次主动开口的是乔楚了:“我知道你们的故事,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确很美好,我猜想没准儿你交往过的姑娘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她的影子,这样才符合爱情故事的逻辑,否则按照世俗的标准来看,你就是铁板钉钉的渣男。你有多自私,伤害了那么多人你毫无愧意,到头来你还想做个好人,你要在她面前扮演一个深情的人,你甚至还要对我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格外蠢一些吗?”

她说得极快,整张面孔闪耀着一种异样的光彩,这些话不是一气呵成的,这些话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在她的心里发酵,酝酿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终于一次性喷发了。

闵朗呆住了,他从来没见乔楚这样过。

他起身坐到了乔楚的身边,轻轻地抱住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楚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死死地咬紧牙关,生怕自己露出一点儿呜咽声。

“我很讨厌说我爱你这句话,我也确实从来都没说过,但是,乔楚,我是爱你的。”闵朗说。

她没动,也不说话。

闵朗又说:“但是你别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乔楚用力地把他推开,她实在没法忍受了。

这个人,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侮辱了她两次。

她累了,攒了这么久的力量几分钟之内就用光了。

她真是没力气再继续跟闵朗闹了,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虚弱过,像一个临危之际的老太太,呼吸一下都要了命似的。

“我没有骗你,我有什么必要骗你,”闵朗的耐心不是很多了,但他还是强压着怒火,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跟乔楚讲话,“我跟别的姑娘,除了上床也没别的了,跟你至少下了床还能讲讲话。乔楚你不要逼我,我们以后做好朋友不行吗?”

“什么样的好朋友?”乔楚笑了起来,“吃吃饭喝喝酒,偶尔也能上上床的那种?”

“随你高兴,只要你高兴就行。”闵朗以为真的把她哄住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你跟徐晚来呢,也是这样的好朋友?”乔楚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闵朗看着她,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了面前的这个人,她确实跟那些女孩子不一样啊,她像一面诚实的镜子摆在你面前,照得你无处遁形。

“乔楚,你注意一下分寸。”他的耐心用完了,现在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我偏要问,你们在一起了吗?”乔楚的心跳得太快了,她简直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就在那层薄薄的皮肤底下。

“在一起了。”闵朗抬起头来看着她。

心跳停顿了一拍,乔楚听见一个失真的声音:“那她会和你永远在一起吗?”

“关你什么事?”

“回答我,会吗?”

“不会。”

“那么——”乔楚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说,“她就是个b!”

邵清羽的电话来得让我非常非常意外,齐唐看到了我的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试探性地问我:“不接吗?”

我真的不想和她说话,自从新年pry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有跟她联络过,而她好像也一直在等我主动交出我的原谅似的那么沉默。

可是今天,在这么特殊的时刻,她突然冒出来了。

我看着齐唐,齐唐也看着我,手机响了一会儿便静止了,正当我放下心来时,齐唐的手机响了——还是邵清羽。

见我没明着表态,齐唐便接通了,我听见邵清羽在那头的声音非常急切:“你能找到昭觉吗,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跟她说,是关于简晨烨的!”

就像是平静的水面被人扔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我心里咯噔一下,看向齐唐的眼神瞬间就僵住了。

他明白我眼神里隐藏的含义,他知道我想知道那是什么事情——于是,他轻声地说:“她现在和我在一起。”

邵清羽在电话那端明显是呆住了,我想那一刻她一定觉得自己一点儿错都没有了,事情确实如她所预计的那样——叶昭觉借着邵清羽给她介绍工作的机会,趁机捞了一个高富帅傍身。

从此之后,她穿的衣服叶昭觉也穿得起了,她背的包包叶昭觉也背得起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的意思是如果叶昭觉跟齐唐发展到谈婚论嫁那一步的话——从此她们就是一个阶层的人了。

婚姻是女人二次投胎的机会,所有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都懂这个道理——叶昭觉,她没理由不懂。

我从齐唐手中接过电话,邵清羽的声音里有种很微妙的东西,只有女生才会明白的东西:“打你电话不接,打齐唐的你又肯接了。”

“简晨烨的事情你快说吧。”我懒得跟她废话,直奔主题。

“你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简晨烨跟一家法国的画廊签了协议,要去里尔开展了,今天晚上的飞机去法国。”

天崩地裂一般。

有一双无形的手,从我胸腔开始撕裂,我无法呼吸,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某个黑洞,没有底,我一直往下落,一直落,落了那么久还没到底。

我眼前的一切都开始转圈,我眼冒金星,喉头发甜——是血的味道,我快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昭觉,昭觉,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邵清羽在电话那边焦急地喊我的名字。

我想回答她,可是我发不出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什么好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一离开我,立刻飞黄腾达——哈哈哈,我听见自己又开始笑了,还是那种毛骨悚然的笑声,在这个清静的咖啡馆里,连服务生都被我吓到了。

齐唐坐到了我的旁边,从我手里一把将手机拿了过去,我没听见他跟邵清羽说了什么,我整个人都已经崩溃了。

齐唐抱住我,他抱得太用力了,好像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一样,以至于我连气都喘不过来。

我的头埋在他的胸口,我又闻到了那种很好闻的浆果的香味,很奇怪,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有一次在电视里看一个纪录片,是讲非洲的旱季。

大象们平时饮用的那片水塘已经干涸了,它们被迫要去到另外一个地方跟其他的动物分享水源,这些动物中包括了凶猛的狮子。

有一天晚上有头大象落单了,饥饿的狮子们一拥而上,旁白说,一共有三十多只狮子,这头大象必死无疑。

然后我看着那个长镜头一直没有断,大象笨重的身体后面拖着一群狮子,有的咬着它的后腿,有的已经爬到了它身上,但是它还是在跑啊跑,很徒劳的样子,但是它还是在跑,然后画面一转,三十多只狮子在分食它的尸体。

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我觉得那真是太绝望了。

我趴在齐唐的胸口,感觉自己就像是那头被狮子们分食的大象。

两个小时之后,简晨烨在国际出发的大厅里办理值机,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个织着满头脏辫的姑娘,很瘦很瘦,穿着厚毛衣也能看出来的那种瘦。

她嚼着口香糖,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捧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书在看,前面走一个人,她就用脚踢一下自己的行李箱,根本看都懒得看周围一眼。

排到她的时候她的脸还埋在书里,值机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句“这位小姐,请过来办理登机牌”,她没反应,工作人员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简晨烨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起头来看向他——顷刻之间,简晨烨心里有点震动。

那不像是一双成年人的眼睛,那眼睛清亮,而且黑白分明。

“轮到你了。”简晨烨指了指柜台。

这女生转过头去,手忙脚乱地把书塞进了随身背的包包里,掏出护照往柜台上一拍,接着便费劲地把旅行箱往传送带上拽——那箱子真大,看起来简直能把她自己装进去。

简晨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帮了她一把,她看了他一眼,挑了一下眉头,却连谢谢都没说。

工作人员把她的护照和登机牌一起放到柜台上,简晨烨无意中瞥到了登机牌上的名字:辜伽罗。

“先生,到你了。”工作人员示意简晨烨上前一步。

等他办妥手续之后,那女孩早已经不见了。

安检处的队伍很长,简晨烨一直在回头张望着,有意无意地搜寻着什么。

他一直把这个消息捂得很严实,没让任何人知道,他不是个轻狂的人,事情没有等到尘埃落定之前他是不会声张的。

元旦之前他收到邵清羽的短信,说要开什么新年pry,邵清羽特意强调了一点——昭觉也会来。

那天晚上他是想过去见个面的,那么多人在,就当凑个热闹好了,可是他转念一想,正是因为那么多人在,又有什么必要在那种场合相见?

他决定先回公寓去收拾一些需要带去法国的东西,等叶昭觉回来了再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他刚收拾完就接到了邵清羽的电话,对方在那头像是火烧眉毛一样焦躁:“昭觉到家了吗?我说错话了,我真该死!你见到她叫她别生气好吗,你叫她开机给我回个电话!”

他甚至来不及问是什么事情,挂掉电话就拎着包冲出了门,冲进了电梯,他想去接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一定不是好事——去接她回家,就像从前她下了班,去小区门口等她一样。

就有那么巧。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那辆车,缓缓地驶过来。

他看到叶昭觉坐在副驾驶座上,旁边坐着她的老板。

他的意志力是在那一刻溃散的,分手那天晚上叶昭觉说的那些话又卷土重来了——“我们这么穷,有什么资格要孩子”“我也是个人,我也想有人照顾我,关心我,我不是铁打的”。

原话是这样吗?他有点儿混淆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想转身走,可是她下了车,追了上来。呵,穿着黑色的礼服裙,披着别人的西装外套,这太滑稽了。

他记得自己对她说的那句话:都分手了你装什么傻。

他说完就后悔了——可是来不及了,出于自尊,还有一些愚蠢的理由,他没法当着外人跟她说对不起。

他看着她蹲在地上哭,那一刻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她不要那么难过——可是,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他便轻声地笑了笑,算了,难道还真指望邵清羽能把她带来吗?

她不会原谅我的。简晨烨心里想,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了解她的个性吗,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带着这个念头,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安检通道。

登机之后他从背包里拿出《十一种孤独》,理查德?耶茨的作品,用十一个小故事来阐述孤独,不是泛泛的描述,而是用具体的故事来说明。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对他旁边的人说:“这个位子是我的,你怎么乱坐啊。”

旁边那个中年男人用商量的语气说:“我的位子是里面靠窗的,你们女孩子不是喜欢坐在窗户边吗?”

“大伯,你别啰唆了,我要我自己的位子,上厕所方便。”女孩很干脆,不容商量。

当她坐下来的时候,简晨烨抬头看了一眼——是她,辜伽罗——这个姓和这个名字都太特别了,他就看了一眼,可他就记住了。

空姐开始挨个检查乘客是否系好了安全带,辜伽罗又把耳机塞进了耳朵,她伸手摁了一下属于自己的那盏读书灯,从包里把那本没看完的书拿出来,找到之前看的那页,又开始读。

她是那样的悠然自得,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关她的事。

这次简晨烨看清楚了,她手里的那本书,蓝绿色的封面,大32开,跟他手中的这本一模一样——理查德·耶茨的《十一种孤独》。

他把目光收回来,没察觉到自己嘴角那点儿浅浅的弧度,像一个淡淡的笑。

飞机隐没在夜幕之中,对于地面上的人来说,那就是一颗遥远的小小星球。

此刻,他的旁边坐着一个跟他阅读同一本书的陌生女孩,这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吗?

同一时刻。

乔楚走出79号,这一次闵朗没有追出来拉住她,从她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她恨上他了,他也恨上了她。

而最可笑的是,她一面恨他一面又不能停止爱他。

邵清羽整个晚上都呈现出暴走的状态,她用了多大的气力才克制住没有去找齐唐问个究竟啊:苍天啊,齐唐你什么意思?大街上那么多姑娘你不追求,你非得追求叶昭觉,你让我怎么面对你们的关系!

而齐唐仍然坐在那家咖啡馆里,老板是他的哥们儿,一脸啼笑皆非地问:“今天那姑娘……新欢啊?”

他笑了一下,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是旧爱。”

我回到公寓,摁下墙上的开关,可是屋内还是一片漆黑。

我突然想起来,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忘了按时去缴这个月的电费,一定是断电了。

印象中听谁说过,电卡反着插入电表可以预支几度电,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但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挪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们家的沙发多舒服啊,坐下了就舍不得起来。

于是我就这么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上,我又饿又累——可是我心满意足。

外面灯火通明,室内无边无际无形的黑暗包裹着我,很快我就成为黑暗的一部分——我就成了黑暗本身。

没有人知道我在干什么,没有人找我,一切喧嚣都以光速远离我,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我像一粒小小的尘埃,飘浮于浩瀚的宇宙,我生在水里,我长在树上,我从来没有这么自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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